业界奇扒：认真的去扯淡 《命运》真的值5亿？
【游民星空独家专稿 文/最后的防线】
“事情往往与宣传的相反”
杰克·特劳特，《22条商规》
在整个2014年，或许找不到比《命运》更让人失望的游戏，这款作品被认为用5亿美元打造同时拥有众多创新，只是体验过的玩家们都沮丧地发现，它只是打造了一个子弹横飞的世界而已：游戏看上去不错，玩起来合格，但离厂商的许诺相差巨大，多人联机模式也让人倍感不快。“5亿是否被投入了洗钱？”许多人疑惑地问道。但如果我们用假装认真的态度去扯一扯，说《命运》根本没花5亿美元，而相关报导只是以讹传讹呢？这时你又有什么感觉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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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据1：从一道数学题说起
如果你的反应是“你在逗我？”那么就对了，毕竟5亿美元的说法听上去夸张，但推敲起来确实有合乎情理的一面。如今游戏开发正变得越来越烧钱，如果你拥有一家游戏工作室，便会发现光是维持运转就需要巨大的开支，更不用提每天递增的制作成本。那么在游戏制作中，钞票的消失真的如流水一般么？如果是，《命运》又耗费了多少钱？
《命运》宣传海报。
在这里，我们不妨先忽略杂项，只考虑最主要的支出，同时假设开发商Bungie的一切都正常运转，这样我们可以更方便地计算核心成本。香港首富李嘉诚说过：“是员工养活了公司。”这一论断对游戏产业适用，作为回报，工资也成了开发者的首要支出，甚至可以这样说，游戏开发的核心成本等于工资。
同时，工资又由“内部开发者工资”和“外包人员工资”和“辅助人员工资”三部分组成。而根据2011年《游戏开发者（Game Developer）》杂志的调查，四种最基本的游戏开发者，即设计师、程序员、美术师/动画师和音频师的平均年薪在81000美元左右。但如果加入Bungie，他们的待遇将会更优厚。薪酬资讯网站Salarylist显示，其软件开发人员的最低年薪为84305美元，最高为109200美元，多媒体美术/动画师的年薪是110000美元，普通软件工程师是75000美元，此外，公司还执行了年功奖金制，每个老员工都有605美元/月的额外收入。
因此，不妨将Bungie开发人员的年薪算作10万，接下来我们探讨时间成本，通常情况下，创造一款三A级大作只需要两年光景，但《命运》的故事偏偏一波三折：2009年9月，《光环3：神兵天降》的植入海报便揭示了它的立项，接着是无休止的零星消息：2013年，游戏未能如约上市，同时Bungie也进行了人员调整，或许是为了进行完善，2014年9月初，它终于在玩家的呼唤中浮出水面。
《光环3：神兵天降》的内置海报：“《命运》在等待”。此时游戏已立项。
这些变故勾引着我们的胃口，同时也给企业带来了不幸，为制作游戏，Bungie最多时曾投入了700人（包括外包人员），游戏每耽搁一天都意味着上升的成本压力。为应对越来越高的技术要求，Bungie的规模也越来越大，其2008-09年度仅有120名正式员工，如今已接近了500人，每个月的工资支出就突破了350万美元。接着我们不妨回到那个公式，即核心成本=内部开发者工资+外包人员工资+辅助人员工资。其中，我们先关注内部开发者工资，它约等于“平均年薪”和“各年度员工总和”的乘数。
因为Bungie不可能公开它的内部报表，这时我们要做一个假设——将《命运》立项以来各年度的员工总数分别推定为180人、230人，290人，360人和440人，以反映公司稳步扩张、最终接近500人的状况。随后我们做第二个合理假设，和其他游戏开发商一样，Bungie中开发人员的比重约占70%。
Bungie工作室内景，或许从中我们可以对其规模和日常开支有一个直观的认识。
这样，内部开发者工资=100000×[（180+230+290+360+440）×70%]=105000000（美元），即1.05亿，而真实情况可能更低，毕竟在2009-2010年间，《光晕：致远星》的收尾仍在进行，旧作也需要技术维护，1.05亿的估算事实上要打一个折扣。
当然，其它领域也急需资金，毕竟你不能强迫外包人员劳动，市场营销、客户支持、认证、法务人员也需要薪水，但这一部分的开销明显低一些，根据Salarylist的统计，在Bungie，外部人员的时薪是职工的50%，仅为20美元/时，就像是电影业中的群众演员。同时行政和营销人员的工资则在6.5-9万美元/年之间，取平均值为7.25万美元/年。
因此，不妨将外包人员工资估算为正规员工的二分之一，即5000万，辅助人员工资则为72500×[（180+230+290+360+440）×30%]，即3262.5万，加上5年约4000万美元的杂项开销（从写字楼租金到水电费），《命运》的开发成本基本不可能超过2.5亿美元。
论据2：总成本5亿？完全是胡说
当然，发行商Activision（动视）也在负担《命运》的成本，那么，是不是5亿的总成本被误解为了开发成本呢，答案也是否定的。在Activision支出的部分中，既有宣传、认证产生的费用，还有在线模式筹备、运营、推广和维护的费用，外加给开发商的奖金，给销售商的抽成也占了一定比重。
盛大的发布会和飞船模型，为了《命运》，Activision可谓噱头做足。
在以上成本中，宣传和多人在线模式的运营投入最大，但在开发成本面前，产生在游戏上市前的费用却少得可怜。电视品牌营销平台iSpot.tv称，今年8月21日-9月13日，《命运》的广告在美国21家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播放了约900次，支出是670万，在时代广场投放动态广告耗资300万，在各大电玩展和发售时的宣传大约3500万，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大的开支，宣传的投入总和不可能超过8000万。同样，在线模式的筹备和运营固然开销巨大（以《魔兽世界》为例，其最初四年的运营成本是2亿美元），但其中一部分和销售商的抽成一样，并非发生在游戏上市前而是上市后。综上所述，无论是开发成本，还是上市前的总成本，《命运》都很难达到5亿美元的公布数字。
论据3：成本的横向比较
不仅如此，3A大作的确昂贵，但成本也并非如此夸张，在这里我们可以做一些横向类比较：2012年底，《星球大战：旧共和国》作为一款多人线上游戏登陆PC平台，这款天价游戏消耗了280名测试人员，140名美工、80名程序员和软件工程师、75名设计师、40名平台工程师和30名产品管理人员两年的努力，除此之外还有1000位演员为4000个角色配音，其开发成本大约在2-3亿。另一个耗费大量人力、参与制作的游戏是《侠盗车手5》，在三年中，R星共投入了320名全职人员和600-700名外包员工，但只花费了2亿美元左右。
Bungie部分员工的合影，《命运》制作组的规模在业界名列前茅，但远非登峰造极。
论据4：解密文件有话说
此外，《洛杉矶时报》的网站上还曾公布了Bungie与Activision的合同，在其中虽然对投资的金额讳莫如深，但有一点格外引人瞩目：在《命运》收入超过3.75亿美元之前，Bungie不得投入超过10%的核心人员和普通员工进行名为《马拉松》的试验作品开发。试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，Activision才会允许Bungie这么做——《命运》的收益大幅超过成本时，具体超过25%还是50%（两者对应的成本分别是2.5亿和3亿）我们不清楚，但这能从侧面证明“5亿”的说法并不属实。
Bungie与Activision的合同截图，注意其中的红框部分和3.75亿美元的字样。
论据5：Activision和Bungie高管：“5个亿？谁说的？”
那么“5亿”说法根源何在？时间必须回溯到2014年，那时《命运》依旧神秘，人们甚至仍在为内容、模式以及能否如期投入市场议论纷纷，突然，Activsion的一位高管宣称，《命运》的成本高达5亿元，这将使它成为历史上最昂贵的游戏。这是口误还是故弄玄虚，只有当事人知道，但有一点我们确信无疑：消息越骇人听闻，众人便越容易相信它的真实性。
《命运》游戏截图。
尽管不愿承认，但虚假消息从流言升格为谣言，再从谣言变得无限与真实趋近，原因多半正在于公众的好奇和轻信心理。实际上，辟谣工作很早就展开了，Activision的首席执行官罗伯特·科蒂克（Robert Kotick）就曾说过：“5亿美元其实是在10年周期中（对《命运》）的投入，包括了后续产品开发和在线模式运营的成本。”Bungie的首席运营官皮特·帕森斯（Pete Parsons）后来也对GameIndustry International的记者表示：“对于营销，你肯定得问Activision的人员，但对于研发成本，我可以肯定离5亿美元相差甚远，我想它可能指的是长期投资。”Bungie的社区维护与市场营销经理埃里克·奥斯本（Eric Osborne）赞同他的观点：“我们倾尽全力确保《命运》不让玩家失望，Activision也是这么做的。但对于《命运》的开支，即使把市场营销费用和星期三的福利披萨算在内，我也能保证，它绝达不到5亿那么多。”
5亿之说何以深入人心？
于是可以断定，谣传不过是谣传，但玩家总是将对游戏的热情转化为爱情，而爱情又是如此令人盲目。《命运》的期待者们忽视了一点，那就是没有人能预测未来，正如一位心理学家所说，真正的经典并不等于它必须在正午时分大张旗鼓走来，也不意味着应该在黄金时段的广告里播送，有时它就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向我们靠近，甚至上市许久后才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广为人知。
巨大的失望实际来自于过高的希望，《命运》发行后便遭到了国外玩家的吐槽。
也正是因此，2000万美元有时就能创造奇迹，而几亿美元却未必能：当《光环2》取得成功时，Bungie没有就制作成本过度声张，而现在的Activision却将其作为卖点展示。在其中，他们的手段又看上去如此直白，简直像是欲盖弥彰——毕竟，当事情进展顺利之时，有哪个公司需要噱头？当它故作声张时，一般是遇到了某种不便公开的困难。
在我们看来，困难恰在于《命运》上市滞后带来的压力，此外，2014年9月处在暑期的末尾，如何让腰包见瘦的玩家们再掏一笔钱无疑需要认真考虑。此时，营销就十分必要，而每个市场经理都知道，在宣传中，一个“最”字能抵得上千万条广告，因为对普通人来说，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往往留存最久。杰克·特劳特在《22条商规》中写道：“美国知名度最高的大学是哪一所？是哈佛大学，因为它是美国最早的大学。第二所大学呢？是威廉和玛丽学院，如今它仅仅是比欣克勒（第二位成功飞越大西洋的飞行员）拥有更高的知名度。”“最”字帮了很大的忙，有时甚至能决定一切。
同时，作为一种评价指标，成本在宣传中的作用又不言而喻，因为商品经济在人们心中产生了一种固定的想法：“商品的质量与商家的投入有关。”譬如编程人员的选拔，声效和3D效果制作，还有管理上的优化，这些都是用钱砸进去的，但正如世界上有东西不能用钱买到一样，钱也不是衡量质量的唯一指标，尽管它在我们眼中一直显得比较“值得信赖”。
“宝贝，坐好回家！”不知此时，那位玩家的《命运》光碟又放在了何处？
毫不奇怪，2014年5月，当有人宣布《命运》的成本超过5亿时，我们便产生了认同感，尽管真相随后得到了澄清，但澄清其实根本没有发挥效力。只要谣言对拉动销量有利，发行商便不会去阻止它，媒体也一样——他们不是信息的鉴定师只是搬运者。于是，辟谣要么进行得十分低调，要么根本没有引起关注。
肥皂泡越来越绚丽。《命运》如暴风雨般进入了我们的头脑：直到发售，它在玩家心中都保持着极神圣的姿态，因为史上最昂贵的游戏理应有惊世骇俗的品质，但梦终究会灭，在发售后，所有的缺陷都成了不能容忍的污点。
结局不难预料：玩家在店铺前排成长龙，把游戏放在副驾驶座上带回家，但当几个小时的体验之后，失望的情绪便开始增长，期望和现实体验的落差是如此惊人，让《命运》在各大网站评分很低，论坛的帖子被刷爆，大概只有收银台前的大妈和发行商会暗自偷笑：“谁让你当初去买的？”
发行商，你又赢了
口碑是写在未来的墓志铭，利润却是现实世界的通行证，它对商业舞台上的角色做出审判，决定谁有资格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继续生存：Activision赢了票房，Bungie拿到了工资，卖方人员都很高兴，这一结果雄辩有力，甚至在短期内，玩家的失望也不能影响什么，在社交网络上发泄完不满之后，他们最多会把游戏扔进光碟堆中，然后以同样的心态憧憬下一款大作。
你有科学我有神功？在《命运》的众多特征中，笔者最难接受的莫过于超能力大战枪械。
总之，《命运》不是价值5亿美元的作品，也不可能是5亿美元开发出来的作品，关于成本的谣言是宣传加脑补的产物：在其中，Activision的一位大忽悠制造了不实消息，媒体为它吹出肥皂泡，开发商和部分制作者看到了这一切并暗自偷笑，我们下意识地接受了它并且不愿查清事实，最终变得一厢情愿和极端天真。笔者无意从道德角度做出评判，抨击也于事无补，但想说的是，如果看清了这些，并把《命运》当作一款2亿元的作品对待，我们或许会为花掉的钞票感到安慰。毕竟，我们之所以差评，并不是它真的很差：《命运》确实融汇了很多元素并尝试讨好每个人，只是每个部分都有些令人失望，以致没有玩家得到了真正的满足感——在他们的心中，《命运》就应该值5亿美元。
抱怨是没有用的，它甚至不如扯淡、吐槽和期待有价值，在文章的最后，我只能愿下一个“史上最昂贵的游戏”能更名副其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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