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女法医“揭秘”:尽最大努力,替死者发声

法医高林林经常觉得,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。

女儿小马出生都19年了,可她这些年陪伴女儿的时间,远没泡实验室的时间多。

今年女儿高考,说好了她去陪考,关键时刻又总是“分心”——前脚刚给女儿做完爱心餐,后脚又打开电脑,查阅起案件的资料了。

6月30日,她刚帮女儿提交完高考志愿填报,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DNA实验室一泡就是大半天。

手头还有3个命案积案,催着她去破。

女儿小马其实理解高林林,因为“我妈是一名法医,她还是一名党员,她很爱她的工作”。

受访者供图

第一起大要案:

从微量物证中锁定嫌疑人

2007年,29岁的高林林加入杭州公安。

她之前原本在山西老家的县公安局上班,后来又去北京考研深造,期间认识了在北京参加全国DNA研讨会的全国优秀人民警察、浙江刑侦专家李佑英老师。

彼时,杭州公安的DNA实验室刚刚起步,急需专业人才,李老师看中了细心又活泼的小高,向她发起了邀请。就这样,研究生毕业后,小高慕名来到杭州,加入了李老师的团队。

刚来没半年,才过新手期的小高便遇上了人生第一起大要案——当时杭州拱墅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,一家三口被人杀,手段极其残忍。

17年后,再次回忆起这个案子,已经升级为“林林姐”的小高依旧感到痛心,那起案件中最小的受害者是一名7岁的小女孩。

“我想到我2岁的女儿,这种场面看不下去,想不通嫌疑人怎么这么残忍。”当时她唯一的念头,就是尽快把嫌疑人揪出来。

十多年前,刑侦破案所使用的技术和工具,远没有现在的先进,况且该案的嫌疑人作案后故意破坏现场。尽管民警从现场收集了大量物证,可小高和同事尝试了多次,熬了好几个通宵,都没能从中提取到嫌疑人的信息。

案子就这样进入了僵局。

小高选择对现场重新勘查,这一次她又发现了一份微量的生物检材。

“这会不会是嫌疑人留下的?”小高试着对这个新提取的检材进行了检验,终于从这个微量的物证中,获取了嫌疑人的信息。

几天后,两名犯罪嫌疑人在外省落网。

一点点拼凑嫌犯信息

给受害者家属一点安慰

命案破了,高林林最开始是激动,但后来,更多的是惋惜和心痛。

受访者供图

2009年,她破获一起命案积案——2001年,西湖区一名女孩晚上休息时在自家房间被人杀害,当时父母就睡在楼下。嫌疑人作案后一度销声匿迹,直到8年后,经过杭州公安DNA实验室的大量工作落网。

案子虽然破了,但高林林那段时间,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死者的父母——8年来,女孩的父母一直生活在悔恨中。

“人的生命权永远是第一位的,人没了,对一个家庭来说永远是缺憾。”高林林深知,自己作为法医的职责,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破案,尽可能给受害人的家属一点安慰,一个交代,这也是她作为一名党员的使命。

所以这些年,她会把更多的精力,放在命案积案上。

高林林和同事在对现场物证进行模拟测试 受访者供图

2003年,杭州富阳发生一起命案,由于当年技术条件有限,犯罪嫌疑人难以锁定。2018年,公安部开展“云剑行动”,此案的一份生物物证辗转来到了高林林手中。

时间久远,对物证检验难度极大,高林林采用了多种检验方案,耗时2个月只获得了少量数据,缺乏比对价值。

此后2年,只要有新技术问世,她都会把这份物证翻出来进行检验,但结果都是失望的。

2020年6月,不愿意放弃的她又翻出了当年的案卷进行研究,并根据案卷信息寻找新的物证,终于找到了可能遗留有案犯信息的另一份物证。此次,她通过查阅中外文献、物证模拟测试等方式改良检验方案,一点点将嫌疑人的信息拼凑出来,最终协助破案。

对女儿有亏欠

最挂念的是一起积案

从2007年算起,高林林完成了5万余份生物检材检验鉴定工作,专破复杂疑难案件,还主持、参加过多项省部级和市级科研项目,参与过中科院基因组研究所的疑难检材研究,还多次向省内外同行传授经验……

用李佑英老师的话说,高林林出手就是靠谱,是杭州公安DNA领域的骨干。

不过,每当面对女儿小马,高林林又总是底气不足——“陪她真的太少了,有时候很后悔的,错过了她人生的很多重要时刻。”

高林林来杭州时,老公还在部队当兵,她把2岁的小马从老家接到了杭州滨江的出租房里。

那时候杭州治安形势复杂,DNA工作室只有3个民警,连轴转、通宵加班是常态。好几次,高林林忙完回到家已是后半夜,难得休息又总是被一个电话喊去勘查现场。

好在孩子的外婆当时也跟着来了杭州,帮忙照顾。

2011年,丈夫从部队转业,来到杭州滨江区当起了社区民警,离母女更近了,但夫妻俩陪伴女儿的时间,依旧少之又少。

“我们女儿连上小学也是几个邻居轮流帮着接送的,可以说是吃‘百家饭’长大的。”因此,女儿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他们的工作。

这些年,高林林也总是想方设法地弥补着心中对女儿的亏欠,抽空给她做饭,给她拍美照,还陪她出去逛街。“去年女儿过18岁生日,我把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整理,制作成相册。她收到相册挺感动的。”

高林林给女儿做的菜 受访者供图

今年女儿高考,她又主动提出要陪考。局里很照顾她,批准了她请假。可她依旧停不下操心——只因手里还有3个命案积案正在办理。

“一个20年的,还有两个30多年的,过去这么久,时间不等人。”好消息是,一个案子前段时间刚刚侦破,一个案例也有了重大突破。

还有一个案子,高林林已经持续跟了4年,目前仍在侦办,“希望今年能把这个案子破了。”

来源:潮新闻 记者 杨云寒 通讯员 金燕 余城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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