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永远是个说书的”……总台专访《黑神话:悟空》背后的“天命”说书人

“舞台下的那种欢呼声,那种尖叫声,是我演出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,让人立马感觉到手上起了鸡皮疙瘩……”

熊竹英唱了32年陕北说书,从来没有想过,火爆全球的国产3A游戏《黑神话:悟空》会让他收获前所未有的关注。

两年前,熊竹英为游戏《黑神话:悟空》录制了一个唱段,唱词经历多次修改、打磨,录制很顺利,熊竹英唱完也没再放在心上。直到今年8月20日游戏发售后,他的声音在网上一夜爆红。

“白天10点开售,陆续就有人给我发信息、发视频。”熊竹英听出了自己的声音,顺手就在社交平台转发了一条视频。第二天发现粉丝数迅速上涨,“看到好多外国朋友戴着耳机跟着节奏扭。”

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,熊竹英接连收到媒体采访和演出邀请。尽管频繁出现在各地舞台上,他仍未适应突如其来的热度。

听到台下震耳的欢呼声,看到观众排队等着合影,他心里也感到几分惶恐,生怕热情的观众冷落了同台的其他演员。

熊竹英看着眼前的观众,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。那时,流行音乐尚未风靡陕北,让横山老老少少痴迷的,只有九曲十八调的陕北说书。

“只要有说书的地方都能吸引到我,哪怕只是拉个二胡,弹三弦,我只要听到这个声音,就想多在那儿看一会儿。”说书艺人张俊功,就是年少的熊竹英最痴迷的偶像。

在上世纪70年代,陕北说书大都是盲艺人才会选择的行当。熊竹英父母同意他学说书,是因为当时17岁的他身材瘦弱,干不了农活,又没有其他出路。

拜师要先交300元学费,对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。熊竹英记得,父亲几乎向大半个村子的人借钱,才凑够了学费。

陕北的冬天寒冷,那时许多村庄没有电,电视更是稀缺。熊竹英的师父带着徒弟们走村串户,给老百姓说书。“师父坐在炕上,其他人炕上坐一圈,地下站的站,圪蹴(蹲)的圪蹴(蹲),挤满了一窑人”,昏黄的油灯下,师父一段接一段地唱着。

在跟随师父学艺的日子里,熊竹英和师兄弟们“争着抢着背词儿,争着抢着和师父学”,你拉二胡,他吹笛子,常常熬到半夜,也不觉得累。两年学艺结束,熊竹英开始独立演出,却发现师父演出时的盛况,并不属于自己。

离开师父后,熊竹英面临着没有演出机会的困境。足有半年时间,他都没能找到一次说书的机会。1994年冬天,熊竹英和伙伴们一起,背着三弦,挨家挨户寻找表演机会,却经常遭到拒绝。

结婚生子后,熊竹英的生活更加艰辛,家人和朋友多次劝他改行。为了养家,他尝试跑摩的,“近一点的一块钱,远一点两块钱”,整整跑了一上午,赚到十二块钱。

“我就想,我为啥要这样做?”撇不下三弦的熊竹英还是决定回归说书。一大早在山沟里练嗓子,除草的时候背唱词,放羊的时候想唱段……终于,他等来了更多的舞台。

原汁原味的说书风格不仅让他获得了曲艺界的最高奖——牡丹奖,还让他走出国门,靠着一人一板三根弦,打动了海外观众。跨界的合作邀约不断,包括与苏州评弹的合作和为动画片配说书唱段,直到在游戏《黑神话:悟空》中火速出圈。

未来一个月,熊竹英的演出已经排满了,在多地巡回演出的门票也早已售罄。

有朋友担心他只是短暂走红,他却冷静回应:“我没有火,热度肯定会下去的。”在熊竹英看来,火的是游戏,是陕北说书,“我没有被高光时刻冲昏头脑,也不怕以后不火”。

即使只有半天时间回到横山老家,熊竹英也会把徒弟叫来教一个新唱段。“坐在舞台上是我最幸福的时刻,我不希望大红大紫,我永远是个说书的。” 无论外界反响多热烈,他始终记得还有很多唱段要学,有好几个徒弟要教。他是享受舞台的熊竹英,也是舍不得三弦的陕北说书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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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丨冯会玲 邹颖婧 刘涛